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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房女人不同命運的根由,也談《白鹿原》的開篇用意


2020年10月14日 - 女人小編 獨自尋詩去 
   

“白嘉軒後來引以豪壯的是一生裏娶過七房女人。”這是小說《白鹿原》的第一句話,接著,陳忠實不厭其煩地敘述了七房女人的生死經曆。這個開頭有些驚悚,那麼,陳忠實先生這麼寫用意何在。

這麼寫,從收發和用意上講,不排除吸引讀者的原因,但是如果這麼簡單理解,筆者覺得是小看了陳忠實先生。要解開陳忠實這樣寫的意圖,還要從陳忠實為寫作《白鹿原》所做的准備說起。

為寫作《白鹿原》,陳忠實通讀了藍田縣的縣志,卻發現縣志記載的貞潔烈女的內容占了很大篇幅。一部縣志,簡直就是一部貞婦烈女的傳記,這深深地觸動了陳忠實的神經。陳忠實由此認識到幾千年的中國歷史,就是壓迫中國婦女的歷史,封建禮教給予中國婦女的只是約束和摧殘。陳忠實先生決心在書中反映這個問題,揭露造成這個結果的原因,並從正面意義上贊美這個偉大的群體。

從白嘉軒娶媳婦的過程看,前三位尚門當戶對,後面三位可謂急病亂投醫已經顧不上門面了,但即使如此,白嘉軒也不能放棄。

為什麼要娶媳婦,白秉德老漢的根據是不孝有三無後為大,他是把她們當成了傳宗接代的工具;白嘉軒的母親更直白,她說女人是糊窗的紙,破了爛了揭掉了再糊一層新的。總之,兒子必須有,女人無所謂,這真實反映了男權社會下婦女地位的低微。留個女人的去世無疑是悲慘的,但似乎並沒有激起人們的同情和注意,人們反而把關注點放在了白嘉軒身上。

那麼,白嘉軒的前六位媳婦是怎麼死的,第一位死於難產,第二位是害癆病死的,第三位吐血而死,第三位死時十分痛苦,冷先生斷為羊毛疔,第五位是被白嘉軒的傳聞嚇死的,第六位是被鬼神折磨而死。我們做一個總結,可以看出,這些女人無非死於疾病、男權和神權之下。吳仙草為什麼能平安無事,是因為她是山裏的一個野孩子,沒有受過封建禮教的毒害,生命力反而旺盛。

在《湖南農民運動考察報告》中,毛主席分析道:“中國的男子,普通要受三種有系統的權力的支配,即:(一)由一國、一省、一縣以至一鄉的國家系統(政權);(二)由宗祠、支祠以至家長的家族系統(族權);(三)由閻羅天子、城隍廟王以至土地菩薩的陰間系統以及由玉皇上帝以至各種神怪的神仙系統——總稱之為鬼神系統(神權)。至於女子,除受上述三種權力的支配以外,還受男子的支配(夫權)。”除此之外,結婚的年輕女子還要受到婆婆的奴役和支配,這種境遇下,她們追求的唯一目標就是“多年的媳婦熬成婆。”

程朱理學指導下的中國的封建社會對女性的壓迫一直在持續加重。相對隋唐的女性可以拋頭露面、再嫁、擁有部分財產權,宋元明清下對於女性自由生活、女性婚姻自由、婦女再婚的輿論評價和社會風氣日益嚴苛和細致。北宋文學家李清照尚且可以喪偶再嫁,再婚不如意豁出去蹲三年監獄還能打官司跟丈夫離婚,祥林嫂的時代寡婦就只能守著了,除非大伯哥要拿你換錢,否則永無出頭之日。大量的鄉規族約充斥著迫害婦女、剝奪婦女再婚權力的條款。甚至當時的封建國家法律條款對女性為數不多的保障,由於基層的宗法制度,在執行和實施中也大打折扣。

宗法制度之下,女人不僅要守著,而且要守出精彩來,她們要嚴守婦道,她們要三從四德,要溫良恭儉讓,而且要把家務活做出花來,就這樣還不夠,如果生不出一男半女或者沒有男孩,輕者被嫌棄,重者休掉為此失去性命也沒有人男人當回事,甚至要失去姓名權,只能叫做家裏的或者隨夫稱謂。

陳忠實無疑在這些縣志的記述裏加深了對過去中國婦女地位的認識,他在《白鹿原》中通過小娥和白靈等形象對舊制度進行了控訴和反抗,但似乎通過吳仙草和朱白氏等人物又贊揚了她們的婦德,所以陳忠實在制度層面上是理性的,但是在個人生活這個小圈子裏又肯定了舊傳統下恪守婦道的女性。陳忠實看來是矛盾的或者有自己折中的看法。

但從《白鹿原》的開頭來看,陳忠實是帶有批判性或者控訴的意圖的。從六個人的死亡的敘述中,給人的結論是女人命如草芥,她們死了就死了,沒有什麼可惜的,陳忠實在這裏穿插了白秉德的死,兩廂對照比較,加深了對女人地位的印象,她們真的是沒有地位的,是屋裏的見不得光。人的解放的一個標志就是婦女的解放,從這個角度,陳忠實否定了舊制度。今天,婦女地位有了實質性的改變,我們必須珍惜這個來之不易的成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