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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編的世界 優質文選 老饕

Mr衛道周的衛道傳奇:“先生,你的羊膻氣熏死人了!”


2021年3月10日 - 老饕小編  
   

史記補遺百姓列傳

叫我Mr衛道周吧!

這當然不是我的本名,但我喜歡別人這樣稱呼我。也就是說,我以做一名衛道士而自豪並能夠因此獲得某種成就感。

衛道首先應該是一種社會權威組織行為,然後才表現為社會成員責任。或者說,衛道本該屬於擁有權威的公共管理機構的分內事,不是像你我這樣的小老百姓的閑心管閑事。權威如果履行本質工作而衛道,小老百姓就會匍匐在地,山呼萬歲並且規規矩矩;你我小老百姓閑心管閑事,說不定還會被另外的小老百姓嘲笑呢:你自己喪家犬一樣惶惶不可終日,還要衛道?哈哈哈哈哈!

一些人堅決反對社會權威的衛道行為,他們聲稱,這不是公共管理機構的份內事兒,公共管理只要搞好法制建設就萬事OK了,它們衛道,等於樹立起一座座新式牌坊,有違現代政治善治理念;衛道更非社會成員的閑心管閑事兒,你一個小老百姓衛道,更有可能損害其它社會成員的個人權利,說不定還會產生糾紛。那樣的話,豈不是給社會添亂?

繞口令似乎頭頭是道。但我還是要堅決衛道的!先人雲:天下興亡,匹夫有責;佛曰:我不入地獄,誰入地獄?!

為了不至於有太多的人下地獄,我先下去看看!

我的衛道行為當然是無法指望權威的,有時還會招致各色權威的討厭;我只能依靠自己的空口說白話,而空口白話——不管你的空口白話多麼頭頭是道——對於真正不要臉的人,幾乎等於對牛彈琴,甚至還會招致痛揍。

但是,我還是要說,還是要通過空口白話來衛道,哪怕因此招致權威的討厭,哪怕因此招致眾人的嘲笑,哪怕因此招致不要臉的人的痛揍。

這就是我——Mr衛道周的衛道宣言!

我不但在這兒衛道,我也在那兒衛道,在每一處我到過的地方衛道。幾年來,我的衛道事業遍及長城內外,大江南北。

請您耐著性子,且容我把這些年來的衛道故事一件件講給您聽。如果您覺得有趣還有點意思,就請您幫我傳傳名,幫我傳名就是幫社會道德傳名;更或者,如果我的故事激發了您的某種興趣,就請您與我一起,做個衛道士吧。當然了,如果您覺得我簡直是在信口胡謅,甚至是在辱沒斯文,更或者,是在拉歷史倒車,那麼,就請您一笑置之;如果您實在忍不住,非要罵娘的話,也千萬請您不要讓我聽見,您自己罵自己聽就是了。讓我聽見,我會毫不猶豫地把您告上法庭的。

從最近的一次講起吧。

因為要在昌平科技園一家文化公司做編輯,我從京西南的盧溝橋斜穿整個北京城(好過癮啊!),要搬遷到京城東北郊的昌平區。我選擇了距離公司只需十分鐘步行路程、位於京密引水渠畔的白浮村。來往三四次肩扛手拉地搬家盡管比較累,但總算沒浪費金錢。這就足夠了。

從京西南郊區斜穿到京東北郊區,估計至少有五十公里,所以,我是雇不起車的,我選擇了乘公交、分次搬家的方式。

坐的幾路車呢?記不清楚了。為了回味一下漂泊過程中那種又苦又甜還有點酸酸的類似於吃龜苓膏或者涼拌苦瓜的感覺,我上網查了查百度地圖,從抗戰雕塑園去到昌平白浮村,有好多種旅行方式:

路線一:459路 → 地鐵9號線 → 地鐵4號線大興線 → 地鐵13號線 → 878路;全程約2小時50分鐘;

路線二:459路 → 地鐵9號線 → 地鐵4號線大興線 → 地鐵10號線 → 地鐵13號線 → 878路;全程約2小時50分鐘。

肯定不是這兩條路線,我沒有坐地鐵。且不說拖著亂七八糟的鍋碗瓢勺鋪蓋衣物在深深的地鐵出入口爬上爬下不方便,我的那些破舊家當,說不定會被地鐵檢查人員當成違禁物品的。再說了,這麼複雜的路線,誰有那份兒閑工夫瞎折騰啊?

路線三:乘坐 983路, 在中關村一街站下車,25站;乘坐 333外, 在清河南鎮站下車,10站;乘坐 345路, 在白浮站下車,18站。全程53站,耗時約3小時10分鐘;

路線四:乘坐 843路(或 662路, 661路, 96路), 在六裏橋北裏站下車,2站;乘坐運通201線, 在馬甸橋西站下車,16站;乘坐345路, 在白浮站下,22站。全程40站,耗時約約3小時10分鐘。

也不是這幾條,我沒有轉過那麼多次車。我記得,我首先乘坐的是從遙遠古老的周口店到西三旗的公汽,其中一個地方經過了北師大;然後,在西三旗換車,一下子就到了白浮村。

是的,從西三旗一下子就到了白浮村,坐的是345!

我這一輩子都不會忘了345路公交車,它是一趟多麼讓人感動的幸福車啊!從德勝門到昌平朝鳳庵,好家夥,全程得有他媽的五十公里吧,只要四毛錢!四毛錢,還走高速,跑得飛快,讓那些在城裏幹活在昌平鄉下蝸居的人們一覺還沒睡醒,睜開眼,到家了,或者到幹活的地方了。這是一趟多麼幸福的社會主義的車啊!

招罵的是,北京的公共交通工具,嗨,北京的公交地鐵漲價了,從德勝門到朝鳳庵,如今需要兩三塊,漲的不多,只是倍數比較嚇人,六七倍。他奶奶的!

唉,我是一名衛道士啊,怎麼竟然連續罵了兩次娘?我發誓,以後堅決不再罵人,哪怕該罵的人很多且站在眼前。

記憶清晰的還有一個細節,公交車經過了北師大。那個跟隨了我三年、價值不菲的鱷魚皮包包,哦,鱷魚牌皮包,就是在途徑北師大的時候發現被人順了。

這也是我的衛道事業惹的禍,准確說,我Mr衛道周為衛道事業做出的犧牲。

那就讓我先從這裏說起吧。

我坐在第一排,把包包塞進駕駛室後邊那排豎著的座位後邊。一路折騰,這會兒穩住了神,想趁機閉上眼睛休息一下。

好累啊!這是早春時節,一個人困馬乏的季節,一個 “殘忍的季節”。的確殘忍,不但血液和激素騷擾著,肌肉和腦子裏疲憊帶來的酸性物質也在刺激著。我很快昏昏欲睡了。

突然,一種讓人不舒服的感覺飄飄渺渺地竄進我的鼻孔。閉著雙眼,嗅了嗅,是那種進口的化妝品的羊膻氣味,一種在某些人士嗅覺中高雅洋氣,對另外一些人士比如我這樣的人士帶來不適感的氣味。

我把頭轉向窗戶,竭力忽略那種羊膻氣,我需要的是趁著短暫的間歇恢複下一次倒車時需要的精力,我不能讓羊膻氣亂了我的心性。

公交在“呼隆呼隆”地飛奔,我煩躁的心情在有節奏的轟響聲中慢慢地找到點兒輕松,我想,我一定能夠睡著的。

公交繼續飛奔……

大約過了兩站地,非常遺憾的是,我無法進入休息狀態,羊膻氣實在太濃烈了。我睜開剛剛閉上的雙眼,情不自禁地再次伸長鼻子四下嗅了嗅,哦,味源來自鄰座——一名看上去氣質不凡的青年人。

歪頭看了看鄰座青年滿臉威嚴的青面胡茬,看了看他健壯的身板,我欲言又止。唉,他是一名青年,一名新生代,而我是一名中老年爸爸系列。

我忍住自己的痛苦,用力閉上眼睛。

又過了大約三兩站,盡管我竭力安靜自己,鬧心的是,小夥子身上那種羊膻氣竟然越來越濃了。

在心裏演練了幾次,我調試好情緒,竭力在臉上堆出一層層的笑容,稍稍轉過身去,看著小夥子,和顏悅色地對足以作我兒子的鄰座說:“兄弟,您好!您到哪裏下啊?”

鄰座小夥子微微閉上的眼皮動了動,並未睜開。他把腦袋轉了一下,背向我。

憑我老人家多年的江湖經驗,小夥子應該屬於那種比較自我強硬的孩兒,也就是不好說話不容易溝通的孩兒。對於這樣的孩兒們,我向來是不討厭的,相反,很喜歡,往往是這樣的孩兒們的自我意識引領著社會時尚,捅破許多老家夥為他們罩上一代代的清規戒律,促使一代比一代更加幸福。自我其實首先是一種自尊。

不過,另外一句大實話是,我認同這樣的新生代孩兒們的原因,最主要的,是他們不好對付,惹急了他們,會把拳頭掄向他爹的!我其實算是不得不認同他們,就像我不得不認同其它優勢力量比如媒體一樣。

我不想挨揍,盡管在衛道生涯中我老人家時刻做好了挨揍的准備。挨揍,不是莊嚴的衛道犧牲,是窩囊!

看看不理睬我的小夥兒,自我解嘲地笑了笑,把腦袋歪向了另一邊。反正只是臨時的旅伴。

可惡的是,那趟長途公交車走得太磨蹭了!

走到新街口,憋了大半個小時的不舒服終於讓我沖破了一切公共的和個人的顧慮。繼續忍受,我就沒法休息了,接下來倒車,我還拖得動兩大包行李啊?

我睜開假寐的雙眼,裝作打了一個長長的、輕松的哈欠,再次擠出一副笑臉,對鄰座的兒子說:“兄弟,麻煩一下。您身上的進口化妝品的氣味實在很洋氣,在許多中國人鼻孔中也算是蠻美好的氣味,更是西方人習慣的美好氣味。很名貴吧?”

小夥子微微睜開雙眼,扭臉看了看我。他那都市青年個性的眼睛透著一種新生代的逼人力量,我不由自主地往後縮了縮身體。

他沒說話,鼻腔裏發出一種不想和中老年爸爸搭訕的“哼”聲。然後,繼續閉目養神。

說真的,在是否繼續與他深度探討的問題上,我猶豫了。我深深地知道,新生代最討厭的,就是老家夥的爸爸爺爺們的婆婆媽媽、唧唧歪歪。你本來為了他們好,給他們講些人生大道理生活小常識,他們中間不少人卻總是心不在焉;更甚者,煩躁厭惡,對著你像狼狗一樣地吼,倒好像你傷害了他們脆弱的自尊。

孩兒們啊,爸爸們冒著被呵斥的風險說你們,目的只有一個:為了孩兒們好啊!你們可不千萬不要狗咬呂洞賓哦!

我微微笑了笑,搖搖頭,轉過身,腦袋靠在座背上,繼續努力養神。鄰座也許很快就會下車的。他下了車,羊膻氣也就跟著他走掉了。

公交車又開出了三兩站。我想安靜下去的努力,一次次地被似乎越來越濃烈的羊膻氣折磨得無效。睜開眼睛,再次看看年青的鄰座。他仍在閉目養神,還輕輕地打著呼嚕,看上去一時半會兒沒有下車的意思。

於是,我清清嗓子,臉上再次堆滿中老年爸爸慈祥的笑容,幾乎是討好般地輕聲對小夥子說:“喂,兄弟,你好!咱們能不能趁這個坐公交時的無聊機會,探討一個與你我他有關的人生大道理生活小常識呢?”

小夥子身體稍微動了動,依舊默默地閉著眼睛。

我幾乎是在自言自語了:“進口化妝品的氣味濃烈而美好。它甚至是愛情的藥引子。不過,恕我直言,事實上,我們中國人中間的許多人是聞不慣這種美好的西洋氣味的,比如,我就是聞不慣這種氣味的。”

我再次清了清有點沙啞的嗓子,猶豫了一下,接著說:“不過,旁人聞得慣聞不慣是他們自己的事兒,他們不能因此妨礙別人噴灑進口化妝品的權利。可是,又不過呢,其他社會成員也是沒有權利逼迫另外的社會成員非得呼吸這種氣味的。因此,”說到這裏,我伸手輕輕拍了拍鄰座的胳膊,就像老爹討好生氣的兒子一樣,滿臉堆笑,對他說:“因此,老弟,我不好意思地、真誠地拜托您老弟,麻煩您下一次出門到公共場所,能不能少噴一點點呢?”

也許是我實體性地騷動了他,這次,小夥子睜開了眼睛。他扭臉白了我一眼,張了張嘴,但沒發出聲響。我等待著。半天,小夥子又張開了嘴,而且一發出聲音就很沖,比他身上的羊膻氣還要沖:“關你屁事啊,鄉巴佬?老子願意噴什麼就噴什麼,願意噴多少就噴多少?你聞不慣是不是?你聞不慣就呆在家裏別出來呀!你聞不慣就呆在你鄉下老家別出來呀!”

這孩兒的確不好惹!

比羊膻氣還要沖的話並未惹起我生氣,我是中老年嘛,和他爸爸一個輩分,尤其是,我是衛道士啊!作為一名衛道士,是不能輕易動怒的,那樣的話,你還衛得什麼道呢?那樣的話,倒是你自己首先激發激化了矛盾,你自己倒成了衛道對象了。

我依舊笑眯眯地對小夥子說:“先生,你這樣說有道理。咱們是否可以趁機探討一下呢?”

我再次調試了一下語氣,說:“老弟,您說得有道理。但恕我歲數大了愛嘮叨,您這樣說也似乎有點本末倒置了吧?你看,我是正常地出現在公共場所——誰也不能不允許我正常地出現在公共場所吧?但是,您老弟卻用您身上這種許多人聞不慣的化妝品氣味騷擾了正常出現在公共場所的我的自由啊!我們有平等的人格,我們有平等的出現在公共場所的自由,我們也有平等的噴抹各種化妝品的自由。問題是,我們每個人都是社會人,社會人是必須遵守社會公共遊戲規則的,您不能用您的自由您的平等人格騷擾了我的自由我的平等人格哇!我尊重您噴抹任何一種型號的化妝品的自由,但您也要尊重我不噴抹任何一種型號的化妝品的自由,我們的自由是平等的。”

說到這裏,我想到,這樣的繞口令說不定會激起孩兒的厭惡,因此,我努力調整語氣,以一種比較嚴肅認真的長者口吻說:“那麼,老弟,是不是我們每個人都可以任意地施逞自己的種種自由呢?我可以明確地告訴您,不是的!每個社會人的個體自由必須遵守公共規則,當社會個體的種種自由彼此產生沖突時,我們應該遵照公共原則來決定自己的自由吧?”

我說這番話的時候,站在我們旁邊的乘客,坐在我們旁邊的乘客,有的一邊好奇地觀看著我們倆,一邊捂著小嘴兒偷著樂,他們可能會覺得:可愛而又讓人昏昏欲睡的小學思想品德課老師咋就恰好和我們乘坐同一輛公交車呢?有的則緊緊地皺著眉頭,一副成熟男子漢和成熟女性的高深和冷漠。有兩位發型詭異的青年人一邊看著我,一邊面無表情。後來我看到,他們的臉上幾乎同時冒出了汗珠,但似乎不是因為天氣炎熱,而是受到了某種恐嚇而冒出的冷汗。

羊膻氣的小夥子不知在什麼時候已經睜開了雙眼,他一邊歪頭望著我,一邊張著他的大嘴巴;突然,他雙手抓住自己的長發,嘴裏發出痛苦的嗚嗚聲響;他把自己的大腦袋深深埋在自己的雙腿間;再次揚起腦袋時,他沖我暴怒地吼道:“滾開!鄉巴佬!滾回你的鄉下老家去吧!滾回你的唐宋元明帝國去吧!”

一個看上去像是至少通過文字沐浴過歐風美雨的青年竟然對一個比他要大好多歲、高一輩兒的中年爸爸罵罵咧咧,我實在無法忍受。媽媽的,乾坤顛倒了不成?沒人倫了不成?

但是,因為我是爸爸,因為我是衛道士,在我試著站起來與其理論的時候,我的火氣一下子就消減下去了——誰讓我是爸爸呢?

不過,經他這麼一罵,我原本總是道貌岸然的衛道語氣回複到一個大俗人的尖刻,回複到一個市井爸爸與市井兒子的對罵。其實,作為爸爸,我早就知道了,對待這些不知天高地厚的孩兒們,沒必要玩長輩風度,沒必要息事寧人。可不是嗎,就連孔聖人都教導我們,要針尖對麥芒。否則,你的道貌岸然、溫文爾雅只能助長“小人”的囂張氣焰。

這應該算是一種衛道技巧吧。

於是,我大義凜然、義正詞嚴甚至還有點尖刻地對年輕的孩兒說:“先生,恕我直言,您總是罵我鄉巴佬,但你想過沒有,你爹我是鄉巴佬,你又是啥嘞?別怪你爹說話不好聽,孩兒,事實上,總是那些喜歡西天化的中土人士才是真正的鄉巴佬呢!這是客觀的人性弱點規律支撐印證著的簡單道理。越是出身土氣的人士,越是喜歡用洋玩意兒裝飾自己。羊膻氣的化妝品本來是渾身狐臭氣的白種人為了遮蓋他們身上的狐臭氣味才噴抹的,在他們那裏,大家都噴抹上一層狐臭氣,也就不存在誰幹涉誰的平等自由的問題了。但是,在我們中國,”

我喘了口氣,換了一下語氣,把“我們中國”改成了“咱們中國”,“但是,孩兒啊,在咱們中國,那些為了掩飾內心自卑的出身上的鄉下人和觀念上的鄉下人噴抹了這種濃重的狐臭氣的化妝品,因其不夠普遍,他們和她們總是成為騷擾了他人平等自由的騷擾者啊!”

小子再次把他那長滿又粗又硬的頭發的大腦袋深深地埋在兩腿間,還用雙手掩住他的雙耳,嘴裏發出一種猛獸嗥叫的痛苦聲響。

看看痛苦的兒子輩,抬頭看看四周偷笑的和怒目而視的乘客,我突然醒悟了,突然明白了自己的無聊。我更知道,這次衛道行為適得其反了,搞砸了,我惹禍了,成了小醜了,因此,我也沒有繼續衛道的必要了。否則,結果也許將會很嚴重。

我苦笑了一下,向周圍的男女乘客微微拱拱手,悻悻地站起身,挪到了公交車最後排。

後排很美,鄰座是一位年輕的小女生,她身上那種如蘭似水的青春氣息,讓我在因為搬遷而疲憊、因為衛道更加疲憊的心感受到了一種難得的輕松愉悅。我觀賞著沿途的風景,那一行行已經開始吐芽的行道樹,街道上和公交車內那一顆顆攢動的無聲的人頭叢。困乏趁機襲來,我昏昏欲睡……

乘務員的報站聲把我驚醒。

我揉揉雙眼,伸個懶腰,打個哈欠,哇,輕松多了。這時,我猛然想起了剛才放在第一排座位上的鱷魚牌皮包!我大驚失色,急忙擠過去。

皮包不見了!

羊膻氣也不見了!

聽我說明事由,坐在那排座位上的一老一少兩乘客連忙站起身,並且拉開自己的行包讓我檢查:“您翻一翻吧,別以為是我們順手牽羊了。我們剛剛坐到這兒,座位上是空的。”

看到兩位乘客那兩臉真誠,我就知道他倆是好人;看看他們那兩只和我的包包個頭大小差不多的包包,我噗嗤笑出了聲。我說:“謝謝!謝謝!我的包包比您倆的還要大。”

周圍的乘客開動記憶幫我查找包包:在上一站,一男一女兩名發型詭異的青年好像抱著一只皮包慌慌張張地下車了。

完了!我那一百多塊錢的鱷魚牌皮包被兩位發型激進而思想依然沉浸在順手牽羊觀念中的年青人給順手牽羊了。

一些乘客熱心地提醒我:“包包裏有什麼啊?有奇珍異寶嗎?有錢嗎?抓緊報警吧!站台上有攝像頭的。”

我只能搖頭苦笑。

旁人不知道,我自己知道,我那價值不菲的鱷魚牌包包盡管本身價值不菲,裏邊卻沒有一件值錢的東西,幾張銀行卡上的餘額加起來也不過百把元,其它的,只是一些刮胡刀、襪子、毛巾之類的日常生活用品,這是我搬家臨時塞進去的。唯一的遺憾,這只包包跟隨了我整整三年了。三年來,我挎著它大江南北、長城內外,從武漢到延慶,從延慶到豐台,從豐台到盧溝橋。

它的一個個夾層裏,藏著我多少的喜怒哀樂、酸甜苦辣啊!

好在,到了西三旗,轉車345,;在京藏高速輔路白浮站下了車,肩扛手拉著兩個因為潮濕而沉重的行李,走了三四裏路來到白浮村,丟包的懊喪已經暫時地被勞累一掃而空了;在租住的小屋裏,忙活著收拾房間,不快忘得更幹淨了;等我收拾停當,天色已近黃昏,透過山牆上狹窄的小窗眺望村外的花木苗圃,一層層綠油油的生機撲面而來,啊,恍若隔世呀!人生難道不是很美好愜意嗎?

在新的居住地簡單地吃了晚飯,我叼著一支煙卷,渾身輕松,到京密引水渠畔散步。

沒想到,在這樣的一個靜夜,我竟然進行了一天內的第二場衛道行為。

欲知後事如何,且聽下回分解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