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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舍《茶館》的藝術新嘗試


2021年5月18日 - 歷史小編 中國社會科學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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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茶館》是老舍話劇的精品,更是中國現代話劇的經典。老舍通過裕泰茶館近半個世紀的社會風雲變化,揭示了中國舊社會黑暗腐敗與光怪陸離的現實,突出了“只有社會主義才能救中國”的主題。《茶館》沒有中心故事、中心沖突、中心人物,不在起承轉合上做文章,而追求“史詩劇”的表演方式,塑造類型化的人物,注重傳統戲曲的舞台假定性,真正走出了一條自己的戲劇之路,成為中國話劇史上的一座里程碑。

 “史詩劇”及敘事特征

老舍的“新嘗試”首先表現在對於“史詩劇”特點的追求。“史詩劇”是德國戲劇家布萊希特所崇尚的“敘述體戲劇”形式,將敘述成分融入話劇中,在劇裏用敘述的方式描寫歷史與時代的變遷。20世紀40年代,老舍在美國與布萊希特有過交流,因此在《茶館》裏通過觀照個人的靈魂與命運,來領悟民族的歷史與命運,以小人物的生活變化來折射社會與時代的變遷。如《茶館》寫王利發,寫秦仲義,是為了說明改良派不能救中國,民族資產階級也不能救中國,只有社會主義才能救中國。這是作者要告訴我們的真理與現實。如郭漢城所說:“所以不統一中有大統一,無故事中有大故事,即那個時代的故事。”(《〈茶館〉的時代與人物》)老舍說:“我設法使每個角色都說他們自己的事,可是又與時代發生關系。”(《答複有關〈茶館〉的幾個問題》)

“敘述體戲劇”是有別於“戲劇體戲劇”的一種話劇形式。布萊希特將自己追求的戲劇形式稱為“敘述體戲劇”,而將亞裏士多德式的戲劇稱為“戲劇體戲劇”。“敘述體戲劇”促使觀眾間離於角色,促使觀眾思考;“戲劇體戲劇”“制造真實生活的幻覺”,使觀眾“忘卻自己是置身於劇場之中”。中國的劇作家很少關注“敘述體戲劇”,在老舍的《茶館》之前,中國現代話劇一直是“戲劇體戲劇”唯我獨尊,一統天下。

老舍在《茶館》裏並不是將“敘述體戲劇”與“戲劇體戲劇”對立起來,而是將“敘述體”糅進“戲劇體戲劇”中,進行高度綜合。他同時避免了斯坦尼斯拉夫斯基和布萊希特各自的偏頗,使偏頗在融合中消失,既要求演員“進入角色”“話到人到”,又注重人物的思索,引導觀眾思考。將“敘述體戲劇”與“戲劇體戲劇”並用,把理性思考與審美感受相融合,用小人物的生與死、升與沉,折射出歷史特征與時代的變遷,使作品具有史詩性。

人物的類型化與描寫的典型化

中國現代戲劇向來注重人物的典型化塑造,故事發展和沖突描寫都是為了突出人物的個人命運和性格特征。“敘述劇”不致力於渲染人物個人命運和個性特征,不是通過矛盾沖突和語言行動去塑造某個人物,而是突出人物的外部特性,刻畫具有時代特征、階級特征、職業特征的類型人物。老舍要“次要人物父子相承”,並且要求父子兩人必須由一個演員來演,說明老舍把這些人物當作敘事中的一個“道具”,是傳達他的思想和理念的一個寓言化、象征性的符號,通過這類人物的所作所為折射出歷史的風貌特征。

李健吾說《茶館》是圖卷戲,圖卷戲不注重人物的典型化塑造,塑造的是類型化人物。李健吾認為類型化的人物創造限制了作者。其實,類型化人物是老舍有意為之,目的是突出其象征性,呈現辯證性。普列漢諾夫說:“象征主義是那樣一種藝術形式,它同時滿足我們的描寫現實的願望和超越現實界限的願望。它把具體的跟抽象的一起給與我們。”(《亨利克·易卜生》)《茶館》正是用“具體的跟抽象的”統一來塑造人物,如代表“吃洋教”的馬五爺,只在第一幕出場,一共說了三句話,卻充分呈現出假洋鬼子的威風。馬五爺這一形象,有著“具體”的人的真實與生動,同時也“抽象的”代表著“吃洋教”一類人的猖狂特征。老舍在《茶館》中努力做到“抽象的”符號與人物個性的統一,對每一個人物的描寫都是真實可信的,從語言的真實到行為的真實,做到了類型化人物的典型化塑造,將“具體的”與“抽象的”辯證地結合在一起,傳遞出人物與生活的本質內涵。

傳統藝術與舞台假定性

老舍在《茶館》裏表現出他對中國傳統文化的留戀,他借劇中人物鄒福遠的話說:“咱們死,咱們活著,還在其次,頂傷心的是咱們這點玩藝兒,再過幾年都得失傳!咱們對不起祖師爺!常言道:邪不侵正。這年頭就是邪年頭,正經東西全得連根兒爛!”這句話,透露出老舍自己的擔憂。他在《茶館》裏也試圖把那些“玩藝兒”留下來。

顯然,《新青年》同人對中國舊戲的全盤否定是矯枉過正的。其實,中國傳統戲曲有很多值得中國現代戲劇借鑒的地方,《茶館》就繼承了中國傳統戲曲的舞台假定性。

舞台假定性突出了戲劇的優勢,超越了中國現代話劇的寫實手法,如《茶館》中幕與幕之間“大傻楊”的竹板,一方面把傳統曲藝運用到話劇中來,另一方面承擔著敘述的任務,通過敘述性因素,填補幕與幕之間十幾年甚至二十幾年的空白,調動觀眾了解故事的興趣。局外人“大傻楊”穿插在台前幕後介紹故事和人物,使觀眾跳到戲外,參照歷史,思索現實,也就具有了舞台假定性。

老舍追求的“舞台假定性”,與布萊希特的“陌生化效果”有些相似,但又不同,因為布萊希特要求演員去掉第四堵牆,老舍《茶館》裏的第四堵牆是若隱若現的,演員經常從角色中走出來與觀眾交流,促進觀眾理性思索。徐曉鐘說:“新戲劇對思索的追求,是要使觀眾在觀劇時‘同步的’和‘意識到的’思索。”(《向“表現美學”拓寬的導演藝術》)

老舍《茶館》的藝術新嘗試促進了中國現代話劇的發展,使中國現代話劇有了更廣闊的改革空間。《茶館》獨特的戲劇觀與美學原則,對於當下文藝創作更好地走向人民大眾仍具有寶貴的理論價值和實踐意義。

(作者單位:南京曉莊學院文學院)

來源:中國社會科學網-中國社會科學報 作者:楊迎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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