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父親的小滿/冉慶亮


2021年5月23日 - 老饕小編 齊魯晚報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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初夏裏,我抱恙在家靜養,一家人圍著我轉。那天父親從老家趕來,說你恢複得蠻好嘛,換換環境更好,跟我回老家看小滿吧!眼瞅著八十多歲的老父親,我禁不住淚眼盈盈。

天氣晴好,車輪“沙沙”,暖風揚起熱烈,鳥兒盤旋著歡歌,路旁蓊鬱的楊葉“嘩嘩”鼓掌,讓我久抑的心情開朗了許多,心田便瘋長起眼前節氣般的小滿。

立夏一松開谷雨的衣襟,便高調上任,燒熱空氣,雷鳴閃電,舞動著雨鞭,把個大地抽得生機盎然。它似乎懂得人間大愛,交予自己衍生出的小滿傳承。“青出於藍勝於藍”,小滿更“辣害”,正傾全部心血,魔術般將一望無垠的小麥塗黃。

農諺說:“小滿割不得,芒種割不及”,一進入小滿,大家就開始做收割准備。這時,父親禁了聲將鐮刀往地上一剁,小心翼翼地遊進茫茫麥海,右手撲下滾滾麥浪,撮了個麥穗,合掌推磨,繼而頜首吹出麥芒,送入嘴裏嚼著,滿臉就綻開歡騰的浪花了。我的思緒卻飛向了兒時的小滿。

被濃濃麥香陶醉了的父親,匆匆走進老麥場,除去雜草,犁松場土,漫撒一層麥草,潑濕,牽著拉碌碡的牲口圍場旋轉,一遍一遍軋實。晚上就“謔謔”地磨鐮,掂起一看,指肚一劃,一把把的錚亮鋒快。夜裏,父親激動地在床上烙著“燒餅”,就像春節除夕搶年似的,披星戴月,帶全家人撲進了小麥的海洋。大家叉腿彎腰,右手握鐮柄尾端,鐮刃往前一圈,左手將一大把麥棵順勢夾起,“嚓嚓唰唰”,邊割邊挎把子,當割上幾大步遠,左胳膊就爬上了一條厚重齊肩的銀簾,接著“唰”一下放於腳下,再割,不大會兒功夫,茫茫麥海濤聲消失了,刹那間長出了星羅棋布的“小島”。

太陽升起的時候,一座座麥子的“島嶼”飛進了麥場,接著就攤成一張厚厚的金黃大餅。陽光照耀,大餅澎湃著,父母不住地翻曬,“五嶺逶迤騰細浪”,麥棵們瞪眼爆裂喊著“軋軋,軋軋”,於是,大餅上就響起“吱扭吱扭”“唰唰”軋麥脫粒的碌碡聲。除去麥草始成金。一家人齊動手,除草堆粒,父親就借風揚場,使糠麥分離。不大會兒場中央便凸現起金色的“長白山”,父親似乎沒看夠揚中麥粒飽滿的風姿,放下簸萁,又從“山”上抓起一把麥粒揚起來,麥場上也飛揚起他恣意的“呵呵”的笑聲。

“歇歇挖吧,別累著。”父親的關切將我的思緒拉回到了現實。他說,書上說“小滿之日苦菜秀”。小滿時節,滿坡遍地到處是苦菜子,肥肥碩碩蓬蓬勃勃,喜煞個人。

苦菜又稱苦苣菜,李時珍喚作“天香草”,是民間小滿時節吃得最多的野菜。民間自古就有小滿食苦菜的習俗,《詩經》記載“誰謂荼苦,其甘如薺”,明代還將其列為救荒食品。此刻,或許父親想起了早年的小滿,眼圈兒有些微微發紅。這勾起了我對小時候吃苦菜的回憶。

那時物質貧乏,小滿正是春夏青黃不接的時日,沒了糧食,父母就去地裏挖苦菜,沒油,只放點鹽,白水裏煮,上頓下頓連著吃,常常嘔吐拉肚子。父親看著心痛得直流淚。剛進小滿,他就到自留地的麥壟上來回轉悠,是想割塊麥子軋軋給我們下碗清湯面。可是看著麥子青噓噓的,怎麼也不忍下手。“只好再吃苦菜了”。他挎著半筐子苦菜走回家。第二天天不亮,父親又去了麥地,走來轉去狠了狠心割下了幾個麥個子,母親擱簸萁上搓了又搓,才搓出一斤九兩麥粒,撒碾盤上軋軋,沒幹透,結果都成了小餅子。母親就做了一鍋麥糝粥,一家人呼呼啦啦吃了個水飽。那時,我也就六七歲,吃完了還把碗舔了一遍。雖不是什麼好吃的,可恢複了多日不見的歡跳。下一頓,又是苦菜湯。

時下條件好了,苦菜成了調劑生活的上品美味,父親會變著法地讓大家的舌尖兒“小滿”,清炒、涼拌、炒肉、醃制、做湯、做餡,酸甜苦辣鹹……無論咋做都色香味俱佳,愛不釋口。父親還將小滿時節采的苦菜曬幹,用袋包裝儲存起來,日後沖泡飲用。那可是去火健身的上品啊!

“咱的麥子也熟了,回去收拾麥場呀!”父親搶過我的菜籃子,樂顛兒顛兒地往家趕。呵呵呵,這哪像一位飽經風霜的耄耋老人喲!

父親說,一年節氣裏沒有大滿、滿滿、只有小滿。小滿最好,好在人生態度。古語說,“謙受益,滿招損”,但這裏的“滿”是驕傲自滿,是“大滿”。人生,還是“小滿”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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